在啟功先生的故居有一個紅木色的書柜，書柜里各式各樣的毛絨玩具“排排坐”，而在書柜的一個隔層上，還貼著一張“只許看，不許拿”的小字條。熟悉啟功先生的人都知道，生活中的啟功充滿童真，最愛收集毛絨玩具，而作為書法家的啟功，則是將研究金石碑帖視為其一生的愛好。在啟功先生誕辰105年之際，由中國嘉德、北京師范大學出版集團、北京啟功藝術研究會聯合舉辦“啟功舊藏金石碑帖展”近日在嘉德藝術中心開幕，展覽展出啟功先生舊藏金石碑帖230余種，是啟功藏品的首次集中展示。“觀眾能夠從此次展覽中體會到啟功先生的書學精髓和書法情懷。”嘉德古籍善本碑帖法書總經理宋皓表示。
歷時半年梳理啟功畢生收藏
啟功先生一生寄情翰墨，臨摹碑帖是他常年的功課之一，從粘黏成冊到考辨尋源、賞評優劣，竭力求證，樂此不疲。
“從中國嘉德創建之初，啟先生就擔任了嘉德鑒定委員會的顧問。”中國嘉德董事總裁胡妍妍回憶道，“2000年秋天，我們征集到兩件重要的高古法書，一個就是傳為懷素的《食魚帖》，另外一個就是宋高宗的《養生論》。當時我前后去了先生家里好幾次，啟先生給我們講書法的特點和鑒定上的一些訣竅。當我們決定要為這兩件作品出圖錄的時候，啟先生還專門為我們題寫了書名《唐宋奇珍》。”
在學術上指導之余，啟功先生還會經常到嘉德預展現場調閱拍品，并多次拍得自己喜歡的碑帖、書籍。“今年正值嘉德遷入新址，在策劃新展的時候，我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啟功先生。”身為啟功研究會的理事的宋皓將這次展覽稱為“再續前緣”。為了籌備此次展覽，宋皓帶著嘉德的專家團隊歷時半年，將啟先生畢生所藏金石碑帖全部進行了梳理，并最終挑選出230余展品。宋皓稱，啟先生的收藏是很繁雜的，在他生前也并沒有整理過，因此這次的梳理可謂一項“大工程”。“當時啟先生的故居還維持著原狀，而他的藏品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往往是在整理其他藏品的時候，發現之前沒尋到的半截碑帖在另一本書里面夾著。”在宋皓看來，繁雜無序的藏品更能體現出啟先生是真真正正的學者，“這些寶貝就是他研究的工具和附屬品，他只求‘為我所用’，而并不是為了收藏，每天精心整理卻讓它們束之高閣。所以我們看到的并不是作為收藏家的啟功，而是作為書法家的、大學者的啟功。”
他的收藏拓寬愛好者眼界
宋皓認為，對啟功先生舊藏金石碑帖的整理和研究，也是對書法歷史文化的脈絡梳理及學術體系的完善。“啟先生擁有豐富的國學修養和歷史知識沉淀，因此他的這些藏品給了我們一個角度，讓我們跟著書法大師的眼光去了解他收藏碑帖的心得和選擇碑帖的標準。啟先生曾說，透過刀鋒看筆鋒，碑帖是他尋找刀鋒的關鍵所在，跟著他的思路去看，能夠對碑帖有一個整體的認知，這對于書法愛好者來說是對眼界的拓寬。如果僅限于背誦鑒定碑帖的訣竅，記石花、刻痕的話，就會失去碑帖賦予我們的領略書法之美的機會。”
而在整理收藏的過程中，宋皓還發現了啟先生收藏的一些規律，“他特別注重碑帖筆墨是否精良、傳拓是否清晰，因為這樣更有利于他探尋‘刀鋒’。另外，他并不是一味地追求宋拓，宋拓雖好但是成本高，啟先生一生為師，生活并不富裕，所以后來他漸漸把目光放在新出的碑帖上。”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次梳理收藏的過程中，嘉德的專家團隊還整理出一份《啟功先生金石碑帖題跋輯錄》，其中記錄了啟功先生在書學領域的大事記。“這是一次沒有任何功利心的梳理。目前我們還在面向社會征集，如果任何人有啟功題跋的作品，經專家鑒定無誤后，都可以記錄到這個開放的文本中去。”
金文碑刻法帖首次集中展示
此次展覽是啟功先生藏品的首次集中展示，包含金文、碑刻及法帖三大類。金文類中不乏毛公鼎、散氏盤、虢季子白盤以及曶鼎等重器之銘拓，其中，由潘祖蔭、嚴惕安、劉世珩題跋的《周曶鼎銘文》清中期拓本正是啟功先生于1997年嘉德春拍古籍善本專場購得。碑刻類中，啟功題跋《張猛龍碑》明拓本、《吳皇象書急就章》明拓松江本、《唐歐陽詢書化度寺碑》宋拓本、《唐柳公權書玄秘塔碑》元明間拓本等皆為啟功生前摯愛。除此之外，啟功先生愛好收藏法帖，尤其熱衷閣帖，此次展覽中有《淳化閣帖》明拓肅府本及乾隆內府拓本、《清乾隆內府摹刻落水蘭亭》內府拓本、李孟東題簽《八大山人法帖》清初拓本等，皆為先生時常臨寫，并做考證研究之據本。
談到啟功先生對于書學的研究，就不可不提《論書絕句百首》。宋皓稱，“《論書絕句百首》是啟功書法理論和詩詞創作的結晶，其內容廣泛，上至兩漢，下至明清，蘊含著先生書法創作的理念與學書經歷。”
據悉，《論書絕句百首》有多個版本，目前啟先生家藏為三種：一為簡注稿本，計二十紙，為草稿本之謄清本，每詩之后有簡注，為先生70年代抄錄；二為殘本，計七紙，每詩之后有簡注，用苑北草堂箋，為先生七十年代抄錄；三為定稿本，計二十紙，每詩之后無簡注，為先生1982年抄錄，曾在嘉德上拍并被啟功先生夠得。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展覽展出了其中兩個珍貴版本，一個是70年代寫本，另一個是1982年寫本。據悉，展覽開幕當天也舉行了《啟功論書絕句匯校本》的首發式，該版本是啟功先生兩部家藏本和一部草稿本的匯編。展覽將持續至12月8日。
●記者手記
他是可愛的學者
在呈現啟功先生收藏之余，宋皓的策展團隊專門設置了一堵照片墻，上面有啟功先生和社會各界好友的照片，也有不少他的生活和工作照。從這些照片中，我們能尋覓到老人生前的一些生活軌跡，也能從中感悟他的性情和為人。照片中的他永遠嘴角上揚，目光慈祥，態度謙和，某個時刻又會流露出頑皮的童真模樣。而多次前往啟功先生故居的宋皓則有著更直觀的感受，“啟先生的書房還是先生生前的原樣。除了堆滿的書籍之外，就是各種各樣的大小玩偶。坐在先生書桌邊，每每會神游于物外，似乎先生就坐在身旁對我諄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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