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內瑞拉摩羅科國家公園的紅樹林__攝影Mark Godfrey
1999年10月28日晚,經濟學家蘇達米妮·達斯和她的丈夫在他們印度德里的公寓中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機。天氣預報表明,一團已經在印度洋中閑逛了一個多星期的風暴突然改變了行進方向,這團風暴經過孟加拉灣的微熱區域后已經正式升級到颶風強度,開始向這對夫婦的老家奧利薩邦地區挺進。而此時,達斯的母親和兩個兄弟還住在那里。
次日,這股超級颶風正式登陸,風速達到每小時250公里,這個數值已經達到了5級颶風的指標。颶風攜帶著8米高的巨浪,吞噬著它所經過的一切。大約有27.5萬棟以上的房屋和167萬條未能及時避難的生命將受到巨大威脅。奧利薩邦是印度最偏遠貧窮的地區之一,在颶風來襲時,該地區與外界的聯系只有一部不好用的電話,一臺相當有年頭的電報機和從來都不靠譜的郵政服務。那一夜,所有的消息都匿跡了。
一切都在表明,這次颶風是有史以來最為兇猛的颶風之一,它帶走了9893個人的生命。當地的環境學家將這次災難作為生態道德的活教材。印度《時代雜志》則將災難引發的罪魁禍首指向當地的村民,因為這些村民將該地區的紅樹林砍了個精光,使本地紅樹林的平均寬度從1944年的5.15公里減少到了1.2公里。
科學家們早有推測,繁茂的紅樹林不僅是生物多樣性的避風港,更能為沿海居民抵御颶風大浪的襲擊。奧利薩邦颶風到來之前的幾個月,一則科學分析已經精確地揭示了紅樹林構成的防風帶能夠多么有效地抵御巨浪的襲擊。紅樹林能為人們帶來太多的益處,比如清潔水資源,減少水土流失,滋養魚苗,興旺漁業。生態學家甚至推斷,如果保持紅樹林原封不動,它們價值將超過將其移至水產基地或景觀海灣區。
有人說:“以上說法看來很有道理,但缺乏科學依據,一切都只是美好的想法而已”。的確,沒人知道紅樹林的存在與否是不是通往另一種結局的鑰匙。這些讓人頭大的問題,讓蘇達米尼在經濟增長研究所工作期間已經思考了很長時間,因為可以用來做參考的數據根本就找不到。
又過了10天,一封電報讓達斯終于長舒一口氣:她的家人還活著!兩個月后,達斯和她9歲的女兒帶上厚厚一沓筆記本和她雄心勃勃的研究計劃,登上了開往颶風受災地區的火車。
2000年1月,蘇達米尼·達斯來到奧利薩邦,這里的許多公路都已被摧毀。為了從當地政府官員和居民口中收集相關的研究數據,達斯和女兒經常徒步行走于村莊與村莊之間。達斯決定將精力集中在兩個相鄰的受災村落,馬哈卡爾帕達和拉納加爾。
以前,馬哈卡爾帕達村也曾經擁有過長達10公里的沿海紅樹林,但是受災前幾乎被砍伐殆盡,只剩下了不到800米長的林子。相反,拉納加爾海岸的紅樹林在1975年就被定為野生動物保護區,更在1988年升級為國家公園。
達斯走進幾乎伐光紅樹林的馬哈卡爾帕達村,這里四處可見被卷起的樹根和被卷飛房頂的泥土房。一個50人規模的社區在風暴到來時藏身于一座混凝土房中并避難成功。與達斯交談的一個小男孩描述了風暴來襲夜晚的情景:當時他與家人正在家中玩紙牌,這是一樁建在高處的混凝土房,有人發現房門外好像有水聲,便過去看了一下,才發現房子已經被海水淹了。達斯說:“這家雖然沒死人,但他們失去了一切。”
達斯收集了400名受災村民的傷亡、房屋與財產損失、家畜損失情況。還對收集對象的社會經濟狀況進行了調查,包括他們的就業狀況,文化程度,所處社會階層狀況等。
2009年,達斯與經濟學家杰夫·文森特在《美國國家科學學術進展》中公布了他們的研究結果。他們明確寫道:紅樹林確實能救命。在海岸線深入10公里的范圍內,平均每兩個村莊中就有一個被毀;如果當初將剩下的紅樹林全部砍光,那么死亡人數恐怕要高出目前的3倍。盡管紅樹林對海嘯帶來的巨浪襲擊防御值還不能確定,但其針對熱帶風暴強大的降低傷害效果已經顯而易見。風暴來襲前,該地區砍伐掉的27萬畝紅樹林也許賣出了6700萬美元,但如果這些紅樹沒有被砍掉,那么將至少挽救8000萬美元的人身財產。
科學家們將達斯的研究成果作為近期證明紅樹林不僅能救命,還能拯救財產的最有力的證據之一。海嘯與颶風幫助一些國家重新認識到紅樹林的益處,并著手開展手紅樹林的恢復項目。
菲律賓政府制定計劃,目標是恢復其國內1/4已被砍伐的紅樹林。海洋生態學家斯伯丁介紹:在菲律賓,成千上萬村民共同加入到采集樹種和種樹的活動中,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果。TNC已在全球許多類似的紅樹林恢復項目中做出了努力,包括在印度尼西亞的賓杜尼海灣和巴拿馬的波卡斯德爾托羅。
但是,即使是在今天,保護生態系統以保存其對人類的益處這一理念,仍然和傳統的為瀕危物種建立保護地的方法,以及將生物多樣性熱點設為保護對象的理念針鋒相對。許多人對以價值衡量自然一事仍處于完全無概念的狀態。
TNC首席科學家皮特·卡瑞瓦解釋說:“如果保護學家只關心物種的死活,那么他們遲早會面對物種和人類利益之間選擇的困境;相反,如果最早的出發點便是為人類福祉著想,就永遠不可能將自己困在這種死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