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戲了!戲臺角落里的鼓樂班子配合默契,吹拉彈敲;臺上幾位七、八十歲的老人大夏天穿著厚厚的行頭,咿咿呀呀地唱著……
戲演完了,舞臺空了……
老人們相繼離開了……
村子里的年輕人都走了大山,感受“現代文明”去了,當這些老藝人們老去、故去之后, 具有600年歷史的長峪城村社戲,今后還能繼續傳承下去么?
堅守舞臺的社戲演員
社戲是指在社中進行的有關宗教、風俗的戲藝活動。北京昌平區流村鎮長峪城村一直保留著唱社戲的傳統。
長峪城村唱社戲的傳統最早可追溯到明朝永樂年間,至今已經有近600年的歷史。據介紹,長峪城村的社戲其實是河北梆子戲,但經過數百年的演變,又跟現在的河北梆子不完全相同,有著自己獨特的唱腔曲味。目前社戲團能夠熟練演出《牧羊圈》《秦香蓮》《轅門斬子》《楊門女將》等10余出傳統折子戲,還有《小二黑結婚》《劉巧兒》等現代新戲。
日前,為了慕名已久的長峪城社戲,記者從昌平城區驅車近一個半小時,來到這個傳說中的古村落。記者從村民那兒了解到,長峪城明代成村,地處長峪峽谷,古稱長峪口,明正德年間筑關城,稱長峪城。曾是明代京師防御的重要隘口。至今,村里還存留著六郎城、永興寺、關帝廟、真王廟等古跡,古韻極其濃厚。而社戲的演出就在位于永興寺的古戲臺上。
600年的傳承面臨“斷層”
社戲團團長孔繁利指著40年前的老照片說,“這是帶我入行的師傅。”
為了進一步探究長峪城社戲的歷史,記者一路打聽,來到社戲團團長孔繁利的家中。在她家的廳堂上,幾張社戲的劇照很是乍眼。孔繁利興奮不已,和記者侃侃而談,并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摞照片和光碟,給記者講述他們社戲團的發展歷程、演出曲目等。
孔繁利又把記者帶到位于永興寺的古戲臺。走進臺后的化妝間,讓記者驚訝的是,這里簡直就像是一個塵封了許久的倉庫。墻上的鏡子已經裂了,桌子上的柜子、盒子早已褪去了原來的顏色。“現在村子里的年輕人,全都到城市里去做工了,留下來的都是老人、婦女和幼兒,這個‘戲園'能保留至今已經很不錯了,誰還顧得上修葺和改善呢……”一位當地村民如此感嘆道。
“一年下來,我們大約要演20多場戲,多則平均兩、三天一場,少則一個半月才唱一場。”孔繁利介紹說,“我從2004年擔任戲團的團長,當時團里沒有錢,我們演出的日常化妝用的顏料都無法購買,那時我就決定從社員那兒集資,1元、2元……10元!最后積攢到320元。這些錢一直支撐我們戲團到現在。”
據孔繁利介紹,2004年她剛接手社戲團時是100元一場演出。雖然目前一場演出費已經漲到600元,但按照團里大約有三十人計算,每次演出費平均下來,每人只有20元左右的收入。現在村里50歲以下的“年輕人“根本不學這個,有的人甚至還說出”除非發工資才肯學”的話。
“以前社戲團的‘拿手'劇目有30多出,由于無人繼承,如今只能演出10幾場了。”談起老戲的傳承,今年59歲的孔繁利頗有感觸地說道,自己有一個兒子和一個閨女,都在城區里上班。“想教他們唱老戲,可他倆都沒這愛好,不愿意學。”如今,留在村里的基本是老年人,年輕人為了生計大多走出了大山,“老戲如何傳承下去”成了村里人都在思考的問題。
如今最小的團員都已44歲
孔繁利說,她小時候那會兒,每逢社戲,僅村里的孩子們就能把廟里的小院擠滿,要來看戲還得提前占位。
那時只要社戲一開,村里各家準沒人,大家都聚在廟里看戲,而現在大部分是來觀光旅游的游客前來點戲觀看。
“現在社戲團總共加起來有20多人,平均年齡達60多歲,最年輕的團員也已經44歲了。年輕人對老戲不感興趣,很少來廟里看戲。社戲的演員和觀眾,只剩下老人和婦女,只有他們還能滿足于這傳統而簡單的娛樂。”孔繁利告訴記者,為了使老戲能延續下去,他們一直在為老戲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
80歲老“戲子”堅持演出
對著化妝間內的破鏡子,有著60年戲齡的孔繁榮上場前仔細審視自己的妝容。
80歲的村民孔繁榮擅長反串青衣,從20歲開始就跟著村里的老人學戲,是這戲團的臺柱子,如今仍堅持演出。孔繁榮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腰,示意讓記者去摸摸,然后笑著說道,“為了能繼續唱戲,我這60年來始終在腰板上綁著一塊竹板,這樣腰就不會彎了!”
據孔繁榮回憶,如今的社戲已沒有了往日的紅火。當年社戲開演都是大戲,一出戲要唱上至少一天,上午9時開演,至少要唱到下午4時。而如今的社戲都變成了折子戲,也只能演上每出戲的一段。
說到這些,激動的孔繁榮嘆了口氣,自嘲地說道,“沒辦法,沒有年輕人接班,我都老了,這一臉的褶子,扮什么也不好看!”
為了一睹這位80歲老“戲子”的風采,在記者的再三請求下,孔繁榮開始化妝、更衣……一進入工作流程,孔繁榮仔細地進行著每一道工序。描眉、畫眼、綁頭……半個小時后妝畫完了,孔繁榮又開始“倒騰”近20斤重的頭飾和衣服。1個多小時后,他才從上到下裝扮完畢。雖然歲月在老人的身上刻下了濃濃的痕跡,再濃重的油彩也遮蓋不了,可這個“精心裝扮“后的”老青衣”,擺出各種唱戲時的動作后,在記者眼中只能用“驚艷”二字來形容。瞬時,他不再是個普通的農民,而是演出臺上的核心,是“角兒”。
在這里,沒有巨大的舞臺,只有他全情的投入;
沒有專業的功底,只有他百分之百的努力;
沒有贊美和鮮花,只有他對這祖上流傳下來的藝術真誠的尊重和熱愛……